支付宝的自研金融级分布式关系数据库OceanBase再度刷屏

摘要

◎测试背后:OB能力之养成

◎风口之下的生态战

◎蚂蚁增长新维度：开放与解耦

7个月之后，支付宝的自研金融级分布式关系数据库OceanBase（下称OB）再度刷屏。

蚂蚁金服昨日公布的信息显示，最新一次TPC-C基准测试中，OB打破自己去年10月创造的世界纪录，事务处理性能提升近11倍，由上次6088万tpmC跃升至7.07亿tpmC，从千万级突破至亿级，加速了国产自研数据库的崛起。

TPC是由数十家会员公司创建的非盈利组织。TPC-C是全球目前最具公信力的联机交易处理（OLTP）数据库功能与性能结合的测试标准，尤为金融、电信、政府等客户瞩目。

让人好奇的是，为何短短7个月又测一次？

要知道，去年OB打破了甲骨文尘封9年的世界纪录。后者与其他同业未以同类测试做出回应。

蚂蚁官方理由是，上次测试未完全展现OB能力。7个月来，它做了软硬件系统迭代升级，性能实现跨越式提升。

7个月两次测试，应不止着眼技术能力展示，它完全可放缓节奏。夸克认为，测试背后，有OB、支付宝、蚂蚁金服乃至阿里集团非常强烈的生态图谋。

因为，我们已注意到“一明一暗”两大关键动向。它们有助于捕捉OB测试的真实用意：

一条是公开的，已近两个月。3月25日，SaaS化OB版本发布，并落户阿里云平台，面向全球开放。蚂蚁官方说，这是一个新的里程碑，OB将为全球中小企业客户、开发人员提供更灵活，更具成本效益的选择。

另一条则是夸克从消息人士处获知的独家消息：OB业务或将独立。至于独立成何种形态、何种层级，接下来何种架构，目前尚未可知。

将两次测试、SaaS版发布、OB业务潜在独立三件事放一起，我们认为，两次测试，目的应是进一步确立OB全球技术领先的品牌形象，唤起广泛认同，为走向独立、规模化开放、构建全新的生态而壮行。

考虑到数据库之于行业、国家“新基建”核心要素价值，我们更是进一步判断：OB系列动向，必定涉及蚂蚁乃至阿里集团风口捕捉、市场竞争、增长战略等关键目标。

测试背后：OB技术能力之养成

当然，我们还是需要先回到测试话题，借此观察OB技术创新及其能力养成。

去年，外界对OB首次打榜战绩既惊奇又轻视。惊奇的是，成绩如此亮眼；轻视的是，一些人认为，OB超越的是甲骨文多年前的记录，说服力可能不够。

这有点幽怨。你明白甲骨文几十年来的地位。一项记录长达9年未被打破，此后亦未进行新测试，至少传递了老大的自信，同时也暗示了其他同业竞争力之不足。

夸克认为，新一轮测试或有OB消除质疑、进一步证明技术实力、确立领先地位的用心。似乎有一种画外音：不服，来咬我啊。

2018年以来，甲骨文消息甚多。裁员、升级、撕逼亚马逊、创始人为冲刺军工订单而不断攻击中国等，倒没见它对OB测试成绩直接评价，更没见自身新一轮测试。

面对OB第二轮，相信它仍不会以测试来回应。因为那必定让它尴尬：OB可是迄今为止唯一通过TPC-C测试的金融级分布式关系数据库。而甲骨文整个身体仍沐浴在传统关系数据库与传统IOE架构的余晖里。

当然诸多海内外玩家都在朝分布式数据库迁移。甲骨文5年前也推过一款，但代码支撑的产品跟具体场景验证、规模化应用的OB是两码事。后者有甲骨文们无法复制的10年独特经历。

这涉及到OB前世今生。外界描述多多，这里仍提供一段脉络。可以这么说，它几乎就是另一个王坚博士与飞天及阿里云体系故事的复刻。

OB发轫于2010 年。那年，曾转战方正、北大、联想、微软、百度等公司高级研发岗位的阳振坤，加盟淘宝，主持海量数据库系统研发。

当时有两选择：一是到业务线担任技术主管，稳定可期；二是无任何参照，从0建构全新基础架构的数据库，虽有趋势大饼，却无任何确定性应用。

阳选了后者。他当时对身边人说，这事是“天时地利人和”，除非“被拍死”，肯定成。但他没料到随后艰辛。

项目启动，阳振坤仅几杆枪。而时间更是局促：两年做出一个数据库。

枪还是响了。阳找业务沟通，好不容易获得一个项目——淘宝收藏夹，但对方要求时限两周。他有点晕。后来对方同意先做个demo看。出来后，对方满意，路就这样走了。

第8个月，系统上线，竟化解了重大挑战。当年淘宝交易狂飙突进，几十台服务器已不够。若按传统方式解决，第二年得买400台，第三年不可想象。这成本堆叠压力，2016年达摩院成立时，马云都曾感慨过。

不过，借助一个简陋但很底层的方案，阳率团队将服务器数量从预估的几百台降至20多台。OB一炮走红。

但真正的压力却来了。随后两年，团队未再获得类似淘宝收藏夹价值的项目，备受折磨。他们一度濒临解散。阳说，那时内心日日挣扎不休。

这一幕几近复刻王坚与飞天及阿里云研发体系的故事。或者说，这是同一周期两大基础软件领域在阿里集团内部的命运共振，折射出一段既富创新精神又充满迷茫与不确定性的历史现实。

技研压力重，内部思维更待升级。好在阿里文化常如此：绝望即转机。2012年底，公司将OB纳入支付宝。当时后者数据库面临挑战更大。OB或有希望。但一年多，它仍未找到价值更大的业务证明自身。

不过时机还是来了。2013年夏，海量业务与成本堆叠下，当然也受全球“棱镜门”影响，支付宝“去IOE”加速。当时本可用MySQL代替甲骨文，但前者主备镜像无法做到主备完全一致。OB有机会了：它拥有分布式选举与投票的机制，以PC服务器代替传统服务器，即便不如后者可靠，但能保证数据不丢。

阳振坤亦明白，这事若做不成，便是死路一条。

2014年，他们与业务部门讨论支付宝交易库上线。当时交易与支付系统都在Oracle上，业务不愿用OB。不过，当年阳的领导程立（花名鲁肃，阿里集团今日CTO）力挺OB，主张切给它1%流量试试。那时甲骨文共享存储扛不住业务增长，压测后，切掉10%才能勉强支撑。OB由此获得10%机会。而它最终出色地完成了2014年双11任务。

2015年，支付宝交易库、支付库亦换成OB；2016年，关键的账务系统上线。这意味着，OB不但度过生存危机，更在金融系统最核心、最关键的领域站稳脚跟。

2017年，天猫双11，蚂蚁全部核心系统与许多业务都跑在OB 上。逍遥子现场曾以“如丝般顺滑”形容交易之稳定顺畅。随后两年，OB更是被视为双11交易处理系统守护神。

恰从2017年始，OB不仅广泛服务蚂蚁和阿里集团多业务系统，更是持续开放，渗透诸多银行、保险等金融机构。

如此，你不觉得，今日OB充满全新想象空间么？两场测试的目的，怎可能只是为了渲染几个技术指标呢？

OB一定有它更大的视野。

巨大风口之下的生态战

事实上，两场测试，更像是一场富有远见的生态战之引信。

最初，它与淘宝尤其阳振坤团队超越眼前业务藩篱、锻造基础构架服务的用心有关。那时它们着眼的便是未来整个行业。从OB成立第一天，他与团队的目标就是如此这般：不是做一个只给自己用的数据库，而是要推动整个社会的进步，提升整个社会的生产力。

当然，这种变革的理念之于阿里，要早于阳的阿里之旅。事实上，自2008年首度喊出“去IOE”之后，阿里集团就被灌注了某种不同的色彩。甲骨文早已成为阿里集团变革传统IT架构的魔咒之一。

早在2012年，阿里最后一台IBM小型机就下线了。去EMC也不是最艰困的挑战。真正的压力，正在于甲骨文代表的力量。尤其于支付宝及整个蚂蚁所重点依托的金融领域。后者有着强大的壁垒。这壁垒不仅涉及复杂的技术问题，更有特定行业属性、传统IOE架构盘根错节的利益与保守特质，后者是一套游戏规则，没有多重生态能力融汇尤其巨型开放平台应用场景支撑，没有艰苦卓绝的努力，单靠一般自由竞争，不可能破除。

“去IOE”不是什么产业民族主义，更不是迎合今日所谓大国博弈。它是阿里以及无数海内外企业持续破除传统IT架构的新生态之战。

是的，不止中国，美国同样如此。最近一年多，甲骨文与亚马逊在数据库领域持续发生口角，互相揶揄，内在逻辑与阿里的用意一致。

不过，在这维度上，阿里整个体系的进展，超越了亚马逊们的速度。去年10月15日，AWS首席布道者Jeff Barr在官方博客炫耀说，亚马逊的消费者业务全部业务已迁移到自有数据库，并关闭了最后的甲骨文数据库，还顺便嘲笑了一下后者。而淘系2013年初步完成之后，即开始围绕支付宝与后来蚂蚁建构新生态。OB当初纳入支付宝，就有这种深意。

2016年账务系统上线后不久，阳振坤与团队就确立了新一轮目标：一定要让OB走出去。2017年OB正式开始服务外部，最早的两家客户是浙商银行与南京银行，显然，金融业是其发力的核心领域。今日，它覆盖的客户已更多。

这是非常关键的生态开放行动。

既然如此，为何又说，这是巨大风口之下的生态之战？

我们说的“风向”，更多在于产业动向与宏观趋势。前者更多体现为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AI、5G等各种数字经济要素与传统世界的融汇与重构，“新基建”描绘的其实一个融合世界；后者不仅包括这类产业要素，更有区域经济一体化、大国博弈以及全球地缘政治秩序的重构，整个社会层面都在经历着复杂的数字转型。这是一个无可逆转的潮流。

这种趋势、潮流之下，若在微观面归约最为基础的力量，人们习惯谈芯片与操作系统，尤其今日特定氛围之中，芯片话题几乎渗透了所有朋友圈。但是，若从一个行业内在的燃料与血脉看，数据库行业更为紧迫。

在常态的数字化进程中，数据正被视为燃料与血脉，也是新的能源。而它直接的载体与躯壳，正是数据库。

“数据”被视为中国在AI乃至整个数字经济时代的差异化竞争力。3月13日，数据分析机构Splunk一项调研显示，中国公司在利用数据改善业务方面领先亚太地区同行，尤其就数据成熟度，中国大幅领先日本、澳洲。但一个尴尬现实是，截至目前，中国不止核心领域，即便一般行业，依然为甲骨文们统治。

中国有数据优势，但在价值转化中，隐含着巨大风险与阻力。

中国当然有许多软件公司，产值已非常可观。其中，多家国产数据库软件亦持续发生。但是，整体而言，中国软件业价值链更多集中在应用软件层面，带有基础设施尤其新基建特质的

基础软件，如OS、数据库、中间件、工业软件等并不那么强大。

而在这种氛围中，经过10多年耕耘，支付宝OB、阿里云飞天在诸多行业尤其是中小企业市场占据了许多份额。但在金融、电信等许多关键行业，仍需要艰苦的努力。

无论产业风向还是宏观形势，确实都已打开窗口期。几个月来的疫情，更是以危机形势加速了中国整体数字化进程。

当然我们也没必要掩盖一种悲情。芯片之后，操作系统与数据库行业不排除会出现类似话题。事实上这类风险一直没消除。微软去年、谷歌今年都已释放信号。若形势继续恶化，数据库领域必难规避风险。几年来，甲骨文创始人拉里.埃里克森持续矮化、攻击中国，这背后，既反映了甲骨文行业地位的弱化，也反映了一个复杂周期的来临。

这意味着，中国数据库行业必定会迎来一波显著的增长周期。尤其是金融等领域的“去IOE”，具有巨大的空间。

当然，就全球范围的竞争来说，也远不止“去IOE”，远不止挑战甲骨文一家，还有IBM、微软、谷歌、亚马逊等等。即便本地，也有华为、腾讯以及诸多小型数据库企业。其中，最近一年，华为正在基于自身芯片、终端、OS、数据库，借助通过一体化开放的途径，打造鲲鹏生态体系。其中，华为数据库可谓非常关键的要素。

华为数据库投入的人力丝毫不逊于OB，它的饱和攻击、力出一孔的风格让许多巨头棘手。此外，由于其他主业遭遇海外钳制，一种民粹主义很可能会给它新的布局创造悲情渗透的便利。

相比甲骨文一帮国际巨头，支付宝拥有巨大场景优势、数据优势、生态优势、大国土壤，在关键行业渗透IOE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但是，面对华为这种竞对，它也需要重新建构一种渗透的策略。毕竟，华为很多时候也可能是整个阿里系的合作伙伴，未来会是复杂的竞合关系。

无论如何，谁能在这个周期立足深厚的技术体系，建构起开放的生态体系，谁就最有希望占据下一轮的C位。

所以，于甲骨文垄断多年榜首之后，OB在2019年打破它的成绩，更像面向全新周期发出的声音。

此刻，它太需要通过一场场严苛的技术验证，持续确立自身技术创新的品牌形象，建立更深、更广泛的认同了。

恐怕还远远不够。因为，面对一个巨大的机会，面对日益复杂的挑战，它可能更需要走出数据库产品概念，走向灵活、敏捷、开放的形态，锻造一种生态体系。

所以我们断言，“开放”，必定是OB新一轮发展的核心基调。

蚂蚁增长新维度：开放与解耦

所以，文章开头提到的一明一暗两条消息，就显得非常关键了。

OB的SaaS版本3月25日登陆阿里云、面向全球开放。堪称OB成军10年来一次重大开放之旅，它的视野绝不止于所谓“去IOE”，而更具普惠的力量。

因为，既然敢以这种形式提供订阅服务，你必须具备开放、包容、通用、兼容、普惠的特质。面对关键行业如此，面对全球中小企业更是如此。当全球许多企业依旧为甲骨文们客户的局面下，OB开发的SaaS版本，必须具备兼容甲骨文们数据库的能力。

是的，OB的SaaS版本，反映出一种综合的能力。

但是，如果只是停留在SaaS版本开放，以及现有支付宝体系内的开放，恐怕将会面临重大考验。

因为，今日OB虽然形式上已经开放，但更多是产品形态，所能获得的授权、资源整合的空间，恐怕还很有限。

即便有中台支撑，支付宝、蚂蚁金服乃至整个阿里集团也崇尚ONE商业与商业操作系统思维，具有超级协同的机制，但真正开放、走向市场，以OB现有组织体系做出响应，不太可能具有真正的效率。

于此，OB在支付宝中现有的组织体系与组织架构，恐怕也就到了一个关键的升级周期。

是的，巨大的风口之下，数据库不止是“产品”形态，而是一种具有偌大包容性与整合能力的生态体系。它必须获得更大授权，打开更广的资源整合空间。除了阿里系，甚至应该接受外部战略合作伙伴的资源支撑。因为，OB是一种通用型的分布式关系数据库。

而这，恐怕正是OB或将独立的真正动因吧。

当然，无论组织架构如何升级，首要的还是，你的产品必须具备开放的能力：你必须走出服务支付宝的范畴，走出金融维度，通过灵活、敏捷、积木一样的形态，赋能行业乃至整个社会，成为数字经济时代的“新基建”。

如此，我们就能体会到，OB的SaaS版本3月25日登陆阿里云、面向全球开放的重大意义了。这是OB 10年来关键的开放之旅，视野绝不止于所谓“去IOE”，而更具普惠的力量。而若OB真正走向独立，它的技术与商业化能力必定也会进一步解耦，获得更大的扩张空间。

当然，一定也不那么容易。过去多年，阿里多重业务上演过“出淘”，一个持续生态开枝散叶，成就全球平台经济体的奇迹。但里面的痛楚也是持续上演。刚才我们提到，OB诞生的逻辑与脉络类似阿里云“飞天”，它伴随阿里云智能的壮大，一定也会给OB走出支付宝，成为蚂蚁甚至更大范畴的2B版图以启示。

OB独立，势必会丰富支付宝乃至蚂蚁金服的业务架构，提升它们的组织能力与治理能力，推动整体增长战略。事实上，OB的SaaS版本已获海外行业人士瞩目。考虑到蚂蚁近年来的开放动向，当然也有诸多压力因素，OB有望推动这家全球金融科技独角兽变身为“科技独角兽”。固然金融场景依旧关键，但它的科技属性会更为鲜明。

此前，我们已经看到，支付宝出挑的人力招募广告，相比过去，它更加强调了“技术”诉求。目前，支付宝技术人员占比已超过63%。

此前SaaS版OB发布时，蚂蚁曾公布一组数据，即已提供100多种技术产品和解决方案，加速了200多家金融机构的数字化转型。SaaS化版本的OB，为蚂蚁打开了业务增长的一极，变革了整个公司的营销模式。而它的潜在独立，势必更能推动蚂蚁生态体系的壮大。

当然，OB的开放与独立，一定也会给阿里集团尤其阿里云智能提供更多协同服务的助力，虽然它还有独立的数据库，但OB诞生于壁垒更复杂的场景，它所沉淀的技术、产品及方案，乃至未来的生态，更容易成为许多行业最高的服务标准。它会让整个“商业操作系统”的服务更加完整。

整体而言，OB的诞生与独立，与阿里集团多重2B业务的脉络近似，异曲同工。尽管阿里并不崇尚个人英雄主义，阳振坤与团队发挥了巨大作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肩王坚之于飞天的价值，但最终的成就，其实都离不开支付宝、蚂蚁金服甚至阿里集团的土壤与应用场景。后者其实也担负了巨大的成本。

没有淘系支撑，飞天与阿里云不可能成就至今。没有淘宝尤其后期支付宝体系支撑，亦绝不可能有今日OB的成功。

过去10多年，跟淘宝一样，支付宝其实不止支付工具、支付平台概念，它其实也扮演了阿里集团许多关键业务在关键周期的孵化母体。老实说，截至今天，它仍是阿里系内部负重最深的单元之一。阿里云与阿里集团，OB与支付宝及蚂蚁金服，它们之间的孵化与超越，充分展示了阿里经济体20年来多样性、创新精神以及强大的生态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