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要开学了，紧邻多所中小学的吉林书香名门小区，却难闻书香。
书香名门小区位于吉林省通化市城区，是通过政府审批的棚户区改造工程项目。从2019年7月起，因开发商与建筑商（即施工单位）发生纠纷，小区里的3栋居民楼已停工两年多。回迁户、购房者、讨薪农民工、开发商、建筑商等多方人员，面对停工可谓五味杂陈、欲哭无泪。
上游新闻（报料微信号：shangyounews）记者了解到，因纠纷项目开发商提出更换建筑商，但建筑商占据施工现场不肯撤场，导致无法施工。为此，通化市仲裁委员会下达生效裁决，要求“建筑商撤出工地，排除妨碍”，开发商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
没料到，这份生效裁决，迟迟无法执行到位。
▲因深陷执行难，这个紧邻多所中小学的“书香名门”小区，难闻书香。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开发商建筑商闹纠纷棚改项目停工
2017年10月，吉林省通化中金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下称中金公司），开始建设位于通化市东昌区文明路文盛教堂地块的棚改项目——书香名门小区。
上游新闻记者拿到的通化市发展改革委2009年文件显示：经研究，同意通化中金房地产公司对文明路棚户区改造建设；请据此办理相关手续，抓紧项目建设前期准备工作，争取早日开工建设。
上述文件显示，该项目占地面积6公顷，拆迁面积2.4万平方米，建筑面积7.8万平方米，项目总投资12000万元，建设资金自筹解决。
据了解，项目筹建过程中，当地建筑商杨某以铁路建筑工程段名义，承建了该小区3栋楼的施工工程（4号、5号、6号楼）。
这3栋楼建筑工程于2017年开工后，开发商中金公司却发现了诸多问题。
▲相关政府部门文件显示，书香名门小区项目为政府棚改区项目。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今年8月27日，中金公司项目负责人孙女士告诉上游新闻记者，工程开工后，杨某屡次挪用工程款，拖欠工人工资，且内部管理混乱，责权不清，工地多次停工。
由于工期紧张，为保证进度，中金公司不得不提前支付各项工程款。但是，杨某仍然继续挪用工程款。中金公司此时才发现，杨某不仅没有施工企业资质，更没有施工管理能力和经验。
2019年7月，因建筑商杨某拖欠农民工工资，建楼工程再次停工。农民工多次上门找开发商讨要工资，为不耽误项目进度，中金公司又垫付了194万元工资。
中金公司项目负责人孙女士告诉记者，由于上述原因，项目多次停摆，中金公司多次找杨某沟通，希望其将挪用的工程款归还并用于施工，但杨某表示已无能力组织复工。中金公司无奈之下，通知杨某解除合同退场，但杨某拒绝退出工地。该项目被迫延期。
对于中金公司所说的上述情况，建筑商杨某则有不同的说法。
建筑商的法律顾问对记者说，整个工程（3栋楼）涉及估价约3800万元的工程量，杨某已完成3600万元左右。中金公司没有结算工程量，以各种理由提出更换建筑商，工程款该如何解决总要有个说法。
上游新闻记者注意到，当地棚改办于2018年12月发布了一份《通化市城市棚户区改造逾期未安置项目台账》，书香名门小区项目上榜。文件称，该项目数十套房屋（房主），逾期未得到安置。
▲通化仲裁委生效裁决，杨某应当撤出施工工地，排除妨碍。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仲裁裁决建筑商撤出工地
2020年2月，在上述问题始终未能协商解决的情况下，中金公司向通化仲裁委申请仲裁。通化仲裁委受理后，仲裁庭分别于2020年4月17日、2020年5月26日两次对该案开庭审理。
仲裁过程中，双方对施工工程量进行了工程造价鉴定。鉴定中对于中金公司资金拨付情况予以认定。鉴定报告显示，杨某需向中金公司返还工程款250万余元，因杨某方没有给中金公司拨付的2227万余元开具税金发票，还需给付中金公司税金213万多元。
通化仲裁委于2020年6月8日、7月6日，分别作出了裁决和补正裁决。案号为（2020）通仲裁字第024号裁决书显示，认定双方施工合同补充协议无效，杨某应当在裁决生效三日内撤出施工工地，排除妨碍。杨某到期不履行，申请人向法院申请执行的期限为二年。
▲停工项目现场，围挡外堆满垃圾。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张莹
上述仲裁裁决生效后，杨某仍拒不撤出，其施工设备设施和人员仍然占据着工地。
仲裁裁决和法院判决一样具有法律效力，中金公司向通化市中院申请强制执行。
2020年7月22日，通化市中院向杨某下达执行公告，要求杨某撤出施工现场，否则法院将对其罚款、拘留，并强制清场。如执意抗法，法院将以拒执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本以为有了这两份法律文书，很快就能复工了，但却在执行上再次遇到阻力。”中金公司项目负责人说，杨某暴力阻挠执行，当法院欲对其采取拘留措施时，其采取极端对抗措施后就医，再次逃避被执行。
▲施工设备留在工地拒不撤出。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一波三折生效裁决深陷执行难
此后，法院认为仲裁裁决的执行标的不明确，该案再未获得执行。
无奈之下，中金公司再次向通化仲裁委申请明确执行标的。通化仲裁委依法作出补正裁决，将执行标的予以明确——包括施工设备设施、施工人员。
据介绍，2020年7月，有关部门与中金公司来到施工工地沟通此事。通化仲裁委向通化市中院表示，此案执行标的物很明确，就是裁决确定的施工设备设施、人员及辅材，影响施工的上述物品及人员搬离，即可使裁决得到执行。但法院对此不予认可，拒绝采纳。
中金公司认为，因杨某曾采取极端方式阻挠法院执行，更因其各种设备占据着工地不走，这让法院执行局面临很大压力。
杨某一方以及法院方面，否认了中金公司的说法。
杨某一方表示：“很多施工设备是工人带来的，并不是杨某的。如果撤出工地，他们担心工程款结算没有着落。杨某没有阻挠执法的情况。”
通化市中院执行局负责人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不存在杨某阻挠的事情，主要是裁决标的（物）大多数不是杨某的，所以建议当事方重新申请仲裁或者诉讼。”
8月30日，中金公司项目负责人对记者说：“不知道什么原因，这起执行申请已经在通化市中院工作系统内显示‘已经结案’。”这令他们非常疑惑：即使认为仲裁委的裁决有问题，也应按规定走法定流程，不应该单方面结案，这剥夺了申请人的复议权。
上游新闻记者获得的相关材料显示，建筑商杨某曾向法院申请撤销仲裁裁决。今年8月16日，该民事一审案件在通化市中院开庭审理。
杨某在撤销仲裁裁决申请书中称，本案仲裁过程中，通化仲裁委员会没有向其依法送达答辩通知书等材料，送达回证为他人假冒签名；同时也没有向其送达“指定告知出庭通知书”，该仲裁庭组成及其程序，违反法律规定。
杨某还表示，中金公司隐瞒了部分证据。2019年9月10日，再度施工实际是杨某组织的，并支付了包工队工资，而中金公司谎称是该公司直接发包，抹杀本属于杨某的部分产值。杨某认为，通化仲裁委作出的裁决书违法，应予撤销。
目前该案宣布休庭，尚未判决。
▲已交房的回迁户4号楼，但基本无人入住。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张莹
开发商垫资建好回迁房无人愿入住
上游新闻记者了解到，书香名门小区周围有小学、初高中共6所学校。购房者部分是为孩子上学方便在此陪读的家长，还有部分是周围学校的教职工。
据小区售楼中心人员介绍，该项目一期销售情况很好，但因4、5、6号楼出现延期交工、工人讨薪、打官司等系列情况，楼盘在当地口碑出现严重下滑，还出现购房者退房、回迁户投诉等问题。
记者了解到，小区4号楼为回迁房，棚改也是重大民生工程，对改善住房困难群众居住条件起到重要作用。为避免影响回迁户入住，在多部门协调下，中金公司再次垫付工人工资，先行将未完工的4号楼施工，另外5、6号楼仍处于停工状态。
2020年10月26日，通化市房屋征收经办中心发布消息称，可对书香名门小区4号楼回迁户办理入住手续。
盼望已久的回迁户们，终于可以搬进新家了。今年8月23日，上游新闻记者来到通化市书香名门小区发现，号称竣工的4号楼，基本上无人入户居住。4号楼为6层住宅，在多名回迁户看来，该楼房仍未达到入住配套标准。外观看，这栋楼被围挡圈在工地内，与未完工的建筑仅数米之隔，围挡外堆放着建筑垃圾。
记者发现，5号楼、6号楼仍处于停工搁置状态，工地围挡外堆满了建筑垃圾，周围长满杂草，工地内堆放着钢材、建筑设备等杂物。
中金公司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已完工的4号楼位于施工工地内，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其他楼仍未完工，围挡、塔吊不能拆除，后续的小区维护、绿化，无法跟上。”
中金公司项目负责人孙女士说：“我们打赢了官司，收到生效的仲裁裁决，但却难以执行不能恢复施工，致使这个棚改项目停工已两年，棚户区改造项目是政府工程，我承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想不通，为何生效裁决执行就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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