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罗兹尼，俄罗斯痛苦的烙印

1991年，苏联红色的国旗被俄罗斯的三色旗所取代，国徽也变成了双头鹰徽。当苏联这个巨人轰然坍塌之后，那些曾经的加盟共和国纷纷独立。俄罗斯，这个苏联最大的加盟共和国，虽然继承了苏联绝大多数的军事力量，可是崩溃的经济、虚弱的政治控制力让俄罗斯无法阻止其他加盟共和国的离去。或许是看到了俄罗斯这个庞然大物已极为虚弱，俄罗斯联邦的车臣共和国总统杜达耶夫不顾叶利钦多次发出的警告，也随之宣布独立。

虽然，车臣共和国只是处于里海与黑海之间的弹丸之地，面积不过1.7万平方公里，人口也只有120万左右。但是，由于车臣的资源丰富，盛产石油，而且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是进出高加索的咽喉要道。所以，俄罗斯绝对不能放任杜达耶夫在车臣进行独立。只不过杜达耶夫宣布独立之时，叶利钦正忙于平息莫斯科政坛反对派对他的攻击，一时间无暇顾及车臣的问题。直到1994年，叶利钦巩固了自己的权力之后，将自己的关注焦点转向了车臣这个关乎俄罗斯领土完整和地缘利益的“弹丸之地”。

1994年11月29日，叶利钦向杜达耶夫发出最后通牒：立即回归政府，否则将承担一切严重后果！而经过三年扩军备战的杜达耶夫，自认为羽翼丰满，有足够的力量可以与俄罗斯联邦较量一番。更为严重的是，俄罗军队由于缺乏足够的经费，技术装备长期无法更新，引以为傲的装甲部队缺乏保养，官兵由于缺钱养家士气低落。所以，杜达耶夫根本没有理会叶利钦发出的警告，冷言拒绝了最后通牒。

于是，第一次车臣战争开始了。时任俄罗斯国防部部长格拉乔夫认为俄军在武器装备、军队素质上都具有压倒性优势，信誓旦旦的说：“对付那些‘叫花子武装’根本不用过于详细的计划，此次行动将很快轻松获胜！”。他认为可以照搬1990年苏联空降兵在装甲兵的配合下突袭巴库，解决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问题的经验，两个小时就可以攻下格罗兹尼，彻底解决车臣问题。抱着进攻车臣，不过是一次大规模武装游行心态的格拉乔夫，催促俄军总参谋部快速制定作战方案：第一阶段，封锁与车臣接壤的其它加盟共和国的边境，将由俄罗斯陆军和内务部队实行三方位的“中心攻击”战术，彻底孤立车臣首府格罗兹尼，时间约为3天；第二阶段，使用俄军中强大的装甲部队迅速攻入车臣首府格罗兹尼，并立即控制诸如车臣“总统府”、广播电视大楼、水电工厂设施等一些非常重要的城市部门，估计将用4、5天左右的时间完成上述任务；第三阶段，基本肃清车臣反政府武装，在车臣建立一个绝对服从政府的车臣地方政府，估计这一部分将会耗时10天左右的时间；第四阶段，肃清败退到车臣南部山区中的非法武装残余分子，估计这场肃清战斗将会持续半年之久。

在匆忙拿出作战计划后，12月10日俄空军开始轰炸格罗兹尼机场，车臣共和国羸弱的空军毫无还手之力，在机场上就被付之一炬，于是俄罗斯空军完全掌握了制空权。12月11日，俄军3个作战集团分别从东、西、西北方向同时向车臣机动。12月19日凌晨，俄罗斯对车臣的“最后通牒”失效，俄军在强大火力支援下，开始对格罗兹尼外围阵地发起攻击。与此同时，俄边防军部队和内卫部队封锁了俄罗斯与阿塞拜疆、格鲁吉亚、车臣与达吉斯坦的边界。到了12月23日，俄军完成了对格罗兹尼完成了合围。俄军的进展似乎还很顺利，虽然计划时间超出了预期。12月27日开始，俄军出动战机，并组织强大火炮，对格罗兹尼外围进行火力覆盖。很快俄军就夺取了格罗兹尼东、西两侧的战役要点，控制了汉卡拉机场。俄军乐观的认为，攻占格罗兹尼已如探囊取物般的手到擒来。但是，危机正在袭向俄军。

此时的俄军延续着苏联在冷战时期形成的作战思维，幻想着在欧洲大平原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装甲对决，对于现代城市巷战几乎一窍不通，甚至使用的地图的比例尺都是1:100000。其实苏军有着丰富的城市巷战经验。为了成功的攻克城市地区，进攻一方必须有效地围困住城市使其不可得到外援。攻城伊始，以侦查为先，测绘随之。在准备攻城计划时要做到事不厌细，并一定要准备预备计划以防止意外情况。部队应以小编制进入城内，并做好肉搏战和逐屋扫荡的准备。然后，创设特攻分队或突击群。在应对城市巷战时，一个标准突击群应编有一个步兵营，工兵连，装甲连（或自走火炮连）各一个，两个迫击炮连，一个加农炮或榴弹炮连，一到两个师属炮兵连的加强，并附属一个喷火排。一个突击群除攻击人员外应额外划分出三到六个战斗组做支援或预备队。每个战斗组应有步兵一个连，辅以一到两个工兵分队，一个反坦克步兵分队，二到五名化学兵（携喷火器和发烟设备），并以三或四名士兵携行轻型支援武器。只不过，当时的俄军将骄兵惰，早已忘记了苏联军队用鲜血和生命总结出来的经验。更为致命的是，俄军在通讯过程中居然使用的是明码传输，这不仅让车臣军队可以轻易窃取俄军的情报，还有机会进入俄军通讯网发布虚假情报。

反观车臣的反叛武装，除了可以轻易掌握俄军的行动动向之外，更将这座100多平方英里的城市变成了一座坚固的堡垒。早在，俄军发出最后通牒之时。自知实力不如俄军的杜达耶夫，很清楚车臣武装并没有与俄军进行正面对抗的实力，就已经决定采用灵活的游击战战术。同时，杜达耶夫利用历史上俄罗斯族与车臣民族的恩怨开始鼓动车臣对俄罗斯人的仇恨，并将武器发放给格罗兹尼居民，让他们武力保卫城市。被杜达耶夫鼓噪起来的车臣军民，心甘情愿的充当杜达耶夫反政府武装的炮灰。将城市中拥有大量高层建筑，狭窄的街道狭窄，变成了伏击者的天堂。所以，当俄军发起攻击之后，杜达耶夫指挥车臣武装在城外稍作抵抗之后，就撤入城中，准备利用巷战对俄军的有生力量进行杀伤。为了应对俄军的进攻，杜达耶夫将车臣武装化整为零，组成一个个战斗小组。这个战斗小组包括3名步枪兵，2名RPG发射手，1名狙击手在内的猎杀小组。这些猎杀小组或隐藏在城格罗兹尼的残垣断壁中，或者集中于关键的战略位置进行伏击。

就在这种不对称的条件下，俄军开始对格罗兹尼发起攻击。此时，集结在格罗兹尼周围的俄军地面部队约3.8万人，坦克装甲车辆2221辆，388门各型火炮。12月31日凌晨，俄军以坦克和步战车组成的第一梯队在地空火力支援下，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向格罗兹尼城区发起强攻。俄军认为投入大量的装甲部队可以震慑车臣武装，逼迫他们投降。为了不影响装甲集群的突击速度，俄军没有要求步兵下车伴随坦克和装甲车辆作战，结果俄罗斯第131摩步旅首先落入了车臣武装的伏击圈。俄军的对格罗兹尼城区的攻击，遭到了车臣武装激烈的抵抗，各处的进展极为迟缓。但是，131旅却没有遭到什么抵抗，就畅通无阻的穿城而过，并占领了格罗兹尼火车站。131旅的士兵们沉醉在轻而易举的胜利之中，可是他们并没有采取进一步行动，只是躲在步战车和坦克里不断四下观望。

就在131旅的官兵们在火车站上无所事事时，由于通讯不畅，他们并不知道其他方向俄军已经遭受的重创撤出了战斗，而其他车臣武装正从各处向火车站结集，并将第131旅包围。首先遭到攻击的是131旅停在侧街的预备队车辆，车臣武装用RPG将这些战车摧毁后，俄军主力排成了一字长蛇阵被压缩在狭窄的街道内。俄军的坦克和步兵战车开始利用火炮试图反击，可是由于敌情不明，俄军的攻击只是徒劳无功的浪费弹药。坦克的火炮角度根本就不能打到高层和地下室据点的车臣武装。

同时，火炮发射时产生的巨大火焰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车臣武装集中RPG对编号为“537”的T-72A坦克，结果7枚火箭弹让这辆重达几十吨的钢铁巨兽瞬间殉爆，3名成员当场牺牲。一场让人意想不到的“屠杀”开始了，只装备轻型武器和RPG的车臣武装，利用地形优势对装甲车辆及其人员展开了攻击。在两天的时间里，俄131摩步旅损失了26辆坦克中的20辆和120辆装甲战车中的102辆，1000多官兵中的800多人阵亡。(其中包括第131旅旅长萨文本人)，这几乎是俄军在第一次车臣战争中80％的车辆损失和60％的人员损失。

俄军首次攻取格罗兹尼的尝试以失败告终，不得不全面撤出格罗兹尼市。只有来自的东北集群的俄军第255摩步团攻入格罗兹尼市内，占领了与车臣总统府一墙之隔的医院综合楼。利用高大建筑，该团的坦克得到了有效的保护和防御阵地。于是他们派7辆坦克轮番进行前出射击，在对车臣武装的暴露目标进行短暂射击后，立即退入防御阵地，防止车臣武装用RPG和便携式单兵反坦克导弹进行反击。结果，255摩步团坦克和步兵的相互配合，为俄军在格罗兹尼守住了唯一的据点。

其他撤出格罗兹尼的俄军，对第一次作战进行了认真总结，将兵力进行了重新的整合。首先，将营级单位作为城市攻坚群的核心力量，然后辅以坦克作为火力支援，再配备自行高炮对高层建筑物中隐藏的车臣武装分子进行压制。同时规定，突击群的每辆车的间隔需要在50米以上，坦克需要交替掩护射击，当第一辆坦克开火射击时，另一辆坦克密切关注楼房对面开阔地带的动静，准备压制敌方平射火力的攻击。步兵则在楼房与坦克装甲车辆间的安全通道前进，同时肃清底层或地下室内的敌人。于是，俄军再一次进入格罗兹尼城内。俄军新编成的突击群，在新的作战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车臣武装或是在坦克火力打击下毙命，或是被高射炮的密集弹幕中殒命，就算侥幸逃脱了这两型火力杀伤，俄军步兵又将密集的枪林弹雨抛射过来。于是，车臣武装的妄图利用狙击小组在城市战中杀伤俄军有生力量的企图破灭了。车臣武装于是转变战术，利用被俄军火炮炸成残垣断壁的城市建筑，埋伏下大量狙击手。这种战术让俄军的损失陡然上升，敌暗我明的环境让俄军无力还击，也不知该如何歼灭车臣武装的狙击手。

俄军为了应对这一状况，开始用狙击手对狙击手的方式对进行反击，但是这样会将战争的时间无限延长。时间对于俄军来说是最不利的敌人，长时间的战争不仅吞噬着俄军有限的经费，更让战场上的俄军由于补给困难处于哗变的边缘。同时车臣武装也可以借机煽动车臣人对俄军破坏家园的仇恨，更有时间去招募海外武装到格罗兹尼参战。为了尽快结束战争，俄军最终放弃了狙击手对狙击手的拉锯战，改成派步兵携带“赤眼蜂”火箭筒，乘坐装甲车突入到敌方防线纵深，然后依托车体的掩护，向敌目标发射致命的燃烧空气爆炸弹头。同时，将BTR-80装甲车索性把炮塔里的14.5毫米机枪换掉，改以AGS-17榴弹发射器发射“苍蝇”榴弹。这两次战术改变，让车臣武装狙击手无法在狭小空间里躲藏。

最终，依靠重火力和人员优势，将车臣武装一步步从城南压缩出去。到了1月19日，俄军终于攻占了车臣武装的大本营——车臣总统府。为了达到这一个目的，俄军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仅仅俄官方公布的数字就达到阵亡1376人、失踪408人、200多辆坦克装甲车辆。

只可惜，这座耗尽无数俄军鲜血和生命才夺取的城市，仅仅在两年之后就重新落入车臣反政府武装之手。俄罗斯被迫与车臣武装签署了《卡萨沃特条约》，不仅让出了格罗兹尼，更是从车臣全面撤军，第一次车臣战争遗留给俄罗斯的除了血腥记忆，就是一个耻辱的烙印。直到1999年，普京面对车臣反政府武装的恐怖行动，果断采取军事行动，发动第二次车臣战争，才最终击溃车臣反政府武装，重新控制了车臣和格罗兹尼。